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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韵汉风 织锦江南
江苏探索以人文经济激活高质量发展新动能
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刘亢 蒋芳 朱筱)长江横贯、运河纵流,孕育出吴韵汉风、南秀北雄的人文特质,厚植着中华民族的基因与血脉,更以占全国1%的陆域面积、6%的人口,创造了超过10%的经济总量。这里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之一,跨江滨海,遗存星斗,文脉绵长。
习近平总书记对江苏一直很关注,党的十八大以来,六到江苏,从擘画“强富美高”宏伟蓝图到勉励“走在前、做示范”,多次作出重要指示。2023年,在参加江苏代表团审议时,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人文经济学”的重大命题。
风传花信,雨濯春尘。以千年文脉承托经济高质量发展,以经济发展繁荣现代文明,江苏不断织密人文鼎盛与经济繁荣的“双面绣”,努力推动人文底蕴转化为经济高质量发展巨大动力的“关键一跃”,奋力作答“文化很发达的地方,经济照样走在前面”的时代命题。
乘创新创意之势,拓文旅融合之路
百盏鱼灯、千架无人机点亮夜空,清名桥、映月里、鼋头渚场景变换,顾恺之、徐霞客、苏轼、范仲淹“穿越”而来,苏绣团扇与LED灯带共悬舟楫,锡剧与电音同漾波心……乙巳年春晚无锡分会场,千年文脉与现代视听交织诠释着虚实相生的东方美学,在大运河畔激起涟漪。
“上春晚、下江南”,江苏文旅市场迎来“开门红”。春节假期,全省共接待游客6120.92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490.24亿元,同比分别增长10.3%和11.1%。
南起云龙山脚下的下圆墩遗址,北到故黄河苏轼所建的黄楼,串联235处历史遗存,集聚西周、先秦至民国等的时空记忆……两年前,徐州这段3.5公里长的文脉区域有了更具标识的城市IP“彭城七里”,古城文脉基底变身城市活力新地标。
以AR技术“复活”汉代舞俑,以数字技术打造实景演出“彭城风华”,塑强“国潮汉风”“快哉徐州”品牌,徐州努力将文化积淀转化为文旅体验,2024年重点景区游客接待量和旅游收入增幅均超20%。
看点在“传承”,看头却在“创新”。在江苏,越来越多“传统”正在新生。
手指靠近绣品,玉兰花翩然绽放,蝴蝶轻轻振翅,80后绣郎张雪与清华大学未来实验室合作,利用形状记忆合金、温感装置等创作出“会动的苏绣”。折枝牡丹纹、青地团花纹、孔雀鸳鸯纹,苏州文投集团与苏州丝绸博物馆合作研发文化超级计算应用系统,唤醒沉睡在库房和橱窗中的传统纹样,链接多元领域的文化IP。
越来越多“新生”成为爆款、成就经典。无人机、烟花秀、AI特效,无锡拈花湾的禅意之美“火”到了海外。“没有震撼,就只有遗憾,我们要做就做爆款。”无锡拈花湾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吴国平说。
以开场售罄为始、掌声如潮收尾,民族舞剧《红楼梦》已走过34座国内城市,演出超300场,与约45万名观众双向奔赴,更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张力和当代审美带出国门。“从改编经典到再创经典,新的文艺精品不断充实文化宝库。”江苏大剧院总经理廖屹说。
创新不仅是推动文旅深度融合发展的内生动力,更引领文旅融合发展新方向和新路径。据统计,江苏已有5个项目入选全国智慧旅游沉浸式体验新空间培育试点,一批“传统文化+创意+科技新业态”的文旅项目应运而生。
在江苏,文化富矿正转化为可触、可及、可感的元素,因时、因地、因人制宜拓展文化产业新赛道、文化消费的新蓝海。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走进未来钢铁制造馆,数字人“小南”开启“钢铁之旅”。点击空气成像触摸屏,查看生产画面、运营数据;戴上VR眼镜,化身一名天车操作人员搬运钢材……南京钢铁股份有限公司探索“钢”与“游”跨界融合,解锁“工业游”新场景。
“人在画中跑”,无锡马拉松借“樱花季”叠加高品质赛事“金名片”,带动经济效益2.8亿元。山水高颜值不断赋能赛事高价值,催生WDSF亚洲体育舞蹈节、阳羡100越野挑战赛等多个“亿元赛事”。
嵌入城市更新。杂货铺、咖啡店、24小时书店、昆虫博物馆密布,隔壁就是举着竹竿收衣服的大叔、跟邻居聊天的老街坊,南京小西湖街区既保护古建筑、老街区等承载城市记忆的人文“硬底蕴”,又保留邻里关系、传统习俗等人文“软底蕴”,成就了地道南京味。
助力乡村振兴。初春,垛田上的油菜花含苞待放,孕育着万顷流金的自然美景。近年来,兴化市借助垛田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和世界灌溉工程遗产的独特优势做大农文旅产业链,带动6万余人就业,全市文旅产业年营业收入超百亿元。
“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是人文经济学实现从理念到实践的关键环节。”江苏省文化和旅游厅厅长杨志纯表示,我们将始终以敬畏之心保护传承好文化遗产,大力探索文化、旅游和科技融合的有效机制,让文化创新创意在烟火气、文艺范、科技化的邂逅中竞相迸发,让多姿多彩、厚重博大的文化资源优势转化为新的发展优势。
蓄人文底蕴之能,添城市续航之力
“产业园就是产业链,上下楼就是上下游。”昆山元宇宙产业园内,这句标语格外引人注目。产业园目前集聚60余家企业,预计未来三年入驻企业超200家、年产值突破50亿元。
昆山之“链”,不止产业,还是城市抱负与企业命运的“紧密相连”。
“昆山人坚信长期主义。”时隔多年回忆起当初获得的大手笔支持,清陶研究院院长何泓材依然感触良多。长达两年没有创造实际经济效益,昆山却坚定兑现一亿元人才资金,助力企业跻身胡润研究院“2024全球独角兽榜”。
懂得产业、舍得投入乃至容得失败。取舍之间,提升一座城市“续航”能力,为最强县级市20年持续霸榜提供了新注解。
2016年,汽车之家创始人李想怀揣创业梦想,在全国多地碰壁后落户常州,“三页PPT造车”传为美谈。如今走在常州街头,随处可见绿牌汽车,停车场分布着成排的充电桩,建筑屋顶有大片的光伏板,“新能源之都”气息扑面而来。
常州之“新”同样不止于产业。时代少年团、超级芒禾音乐节、太湖湾音乐节,“青春乐都”IP出圈;围绕青年个性需求设计出萌宠、电竞、国风等拎包入住的主题人才公寓,吸引创业就业青年……
“不仅努力优化营商环境,我们更重视从细节上打造青年友好文化,擦亮‘常州是一座真有理想的城市’品牌。”常州市市长周伟说。
新能源产业、Z世代人群、新消费城市,产、城、人相互奔赴,为走过3200多年历史的“非常之州”增添新魅力。
“人文经济的生命力就在于彰显文化共性与城市个性的有机结合。”苏州市社会科学院院长王俊认为,一座城市的发展样貌始终受到人文底蕴价值驱动的影响,发掘、认同、坚守城市的人文底蕴是有特色、有灵魂、有生命力的城市发展样貌的重要基石。
城市之魂,在于文物古迹等物化文明印记,更在于历史积淀下的人文精神。江苏努力从赓续传统中汲取思想引领力、精神凝聚力、价值感召力,凝聚内生动力,提升发展韧性。
苏南引领。作为外资高地,近年来苏州承压巨大,但韧性、耐心和定力十足,这不仅体现在飞针走线的绣娘身上,也体现在追求卓越的企业家和“有精气神、干精细活”的干部身上。苏州大学东吴智库首席专家方世南说,文化涵养敢闯敢干、精益求精的城市气质,苏州才会诞生“张家港精神”“昆山之路”“园区经验”三大法宝。
苏中崛起。诞生江苏长江以北首座“万亿之城”南通,不仅地区生产总值连跨7个千亿元台阶,也让“七虎竞南通”成为一种区域经济现象。“‘见第一就争,见奖杯就夺,见红旗就扛’的干部作风不是空穴来风。”南通市委书记吴新明认为,南通因为张謇诞生了近代中国很多个全国第一,是中国近代民族工业发祥地、公共文化的发祥地。沿着先贤足迹,南通永葆追江赶海的信心和斗志。
苏北赶超。曾经的“苏十一郎”淮安正在逆袭。2024年淮安地区生产总值在前三年年均增长破7%基础上再增长7.1%,增速位列长三角设区市第一。行走淮安街头,“南船北马舍舟登陆”的碑记矗立,诉说千年漕运繁华,周恩来故居、黄花塘新四军军部纪念馆、新安旅行团历史纪念馆串联起这座城市的精神图谱,激励人们奋力向前。
文脉如水脉,由“过去”经“现在”流向“未来”,既能丰厚一座城的现在,也能赋能一座城的未来。
“实践证明,文明亦可被视为一种生产力。”南京艺术学院党委副书记李向民说,发展人文经济不等于发展文旅产业,而是要充分挖掘和培育精神生产力,使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相互促进、相得益彰,从而推动社会全面进步。
历史地看,江苏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数量全国第一,吴文化、楚汉文化于此肇始,长江文化、运河文化、江淮文化交相辉映。
如今,经济总量占全国十分之一的江苏依旧群星闪耀。2024年江苏地区生产总值达13.7万亿元、增长5.8%,增量位居全国第一;13个设区市均为全国百强市,百强县数量占全国四分之一;5个设区市地区生产总值过万亿元,2个县级市地区生产总值破5000亿元。
“越是外部压力加大、内部困难增多的复杂局面,越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江苏省省长许昆林表示,江苏将实干笃行、奋发有为,通过创新加力、改革发力、政策给力,把高质量发展的步子走得更稳更坚实。
承礼乐相成之美,显社会治理之效
常熟辛庄镇的青瓦白墙间,卫氏义庄静立百年。这座始建于清代的家族慈善机构,承袭北宋范仲淹“先忧后乐”精神,曾以田产收益供养孤寡、助学济困,在江南大地播撒“大爱大义”的种子。
面对农村办宴场地之困、婚丧嫁娶之繁、人情彩礼之重,当地借势老旧工业用地更新,试点建设新风礼堂,定期发布经济实惠的“新风菜单”,推广高性价比“一条龙”喜宴服务,还把文明新风纳入乡厨、婚庆、茶担等职业管理。目前,辛庄镇7个新风礼堂已承办喜宴近450场,为群众节省支出超1000万元。
核心价值观与传统道德取向的有机结合,礼乐文明在当下焕发新生与活力。
距今已有1400余年,窑湾古镇是苏北地区唯一保存完好的水乡古镇。走进新沂市窑湾镇新时代文明实践所,一场传统文化烙画课正在进行,退休教师姚舜喜耐心地向孩子们授课。
“我以前就喜欢画烙画,退休后发挥余热就加入了志愿服务队。”姚舜喜说,这样的特色志愿服务队在当地共有十支,遍布助学支教、卫生环保、文化文艺等领域,文明风尚如运河水般浸润百姓生活。
从文明家庭、文明校园的创建,到县、乡、村三级全覆盖的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江苏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将百姓“日用而不觉”的礼乐文化转化为情感认同和道德习惯,赋予其生生不息的力量。
以文化人,赓续礼乐薪火。在淮安,新安小学用活“新安旅行团”红色资源,将红色教育、传统文化与现代教学手段结合,红色基因代代相传;南通自2006年开展“童声里的中国”新童谣创作推广活动,吸引省内外7000多所中小学广泛参与,涌现出一批充满时代气息、体现童真童趣、催人向上向善的优秀作品。
以文聚力,共筑人文精神。精心组织国家公祭活动,举办向雨花台烈士敬献花篮仪式,江苏发挥全省32家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213家省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作用,推动理想信念教育常态化制度化;江苏省广电总台持续推出《文耀中华》《中国智慧中国行》等通俗理论节目,展现真理力量、实践伟力、文化脉动,实现了内容出彩、形式出新、传播“出圈”。
寓文于治,铸塑时代风貌。从曾经的煤矿塌陷区,到如今的“强富美高”新农村,徐州马庄村依托新时代文明实践阵地,把群众聚在一起共同创作、表演和欣赏文艺作品,激发村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在苏州平江路上,各类非遗工作室、文创商店林立,古建老宅重获新生,传统与现代呼应。姑苏区平江街道党工委书记袁硕旻说:“希望通过文化资源的整合、串联、嫁接,激活历史文化街区的时代生命力。”
提升社会治理水平,既需要刚性的制度保障,也离不开柔性的文化滋养。从甘愿拿出土地作为束脩,到聘请进士给学生启蒙,留下大量诗礼传家、耕读传家的家风故事传世,也让“不比财富比学识”“不比出身比修养”之风影响至今。
已举办14届的江苏书展,厚植“爱读书、读好书、善读书”的书香氛围,推动全民阅读蔚然成风,全省居民综合阅读率为90.34%;从“爱、敬、诚、善”入手深化“志愿江苏”“诚信江苏”建设,弘扬乐善好施、扶危济困的传统美德;引领全社会学习赵亚夫、王继才等一批“时代楷模”崇德向善、奋发奋斗的精神……全省13个设区市、16个县(市)创成全国文明城市,总数和占比均居全国第一。
以时代精神的创新表达塑“形”,以昂扬澎湃的文化自信铸“魂”。
“总书记说‘百步之内,必有芳草’,这既是对过去江苏文化发展、文明积淀的赞誉肯定,也是新征程上做好江苏宣传思想文化工作的要求期望。”江苏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徐缨表示,江苏聚力打造习近平文化思想的生动实践地,坚持以文化人、以文聚力,努力形成共治共建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
以“关键一跃”,彰人文化成之道
近日,利玛窦和徐光启两位老友在南京“重逢”。走进南京博物院“观天下——大明的世界”特展厅,1610年的油画《利玛窦像》与明代《徐光启像》在展厅内遥相呼应,仿佛回到了425年前两人首次在南京会面的场景。
明代是中国认识世界、走向世界的重要起点。郑和七次下西洋,遍访40多个国家和地区,西洋历法、欧几里得几何学等西方知识介绍到中国,“四书”被译成拉丁文出版欧洲……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相互启发。
今天,这里仍是世界看中国的重要窗口。春节前后,辉煌中国(塞雷-南京)秦淮灯会在法国塞雷市奥布里城堡公园内举行,千年秦淮灯彩“点亮”世界。
在南京港龙潭港区集装箱码头自动化堆场内,一排排高达20余米的轨道吊巍然矗立,货物运往全球各地。2024年,江苏外贸进出口规模再创新高,实际使用外资继续保持全国首位。
古往今来,江苏以文化与世界对话,也以经济与世界共赢,人文相亲、文明互鉴。踏上新征程,江苏将文化作为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点,书写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生相长的时代华章。
——弘扬修齐治平的家国情怀,厚植勇挑大梁的信心。人勤春来早,泰州全力打造大健康产业,常州构建“搬不走、压不垮、拆不散”的新能源产业集群,南通打通从海工装备、船舶建造到设备维修的完整产业链条……被戏称“散装江苏”的“十三太保”你追我赶,奋勇争先。
“成绩,都是争先恐后、铆足一股劲拼出来的。”江苏省社科院副院长李扬说,从“匹夫有责”顾炎武、“志在富民”费孝通,到扛起“走在前、做示范”重任,江苏之所以长期领先,最根本的还是人的因素、文化的因素在起作用。
——赓续经世致用的人文传统,筑牢坚守实业的定力。古有顾炎武为首的实学派提出经世致用的见解主张,近代张謇在南通践行实业救国,改革开放以来大力发展乡镇经济、开放型经济,实体经济始终是江苏的看家本领。
如今,江苏加快构建全链条创新生态体系,让创新“气血充盈”;大力推动“智改数转网联”、强化集群突破,让数实融合产业“底盘扎实”;打通流通领域的堵点、卡点,为强健实体经济“舒筋活血”……江苏制造业增加值占全国13.8%、全球近4%,在80个国家级先进制造业集群中,以14席居全国第一。
——秉承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锚定生态优先绿色发展方向。破解“浅湖深治”难题,太湖成为我国重点治理的三大湖中首个全年“良好”湖泊;协同治理湿地、森林、海洋等三大主要生态系统,为世界贡献绿色生态“盐城样本”;在全国率先开展排污权有偿使用和交易、率先划定生态保护红线、率先出台自然生态保护修复行为负面清单……江苏努力探索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高质量发展双赢,以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变的中国实践、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故事,持续丰富天人合一共生之道的时代内涵。
——涵养政在养民的治理思想,坚定“人为标尺”的发展旨归。讲到中华文化,人们既想到故宫、长城、天坛,也会向往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等生活烟火。而这些与人们美好生活息息相关的文化元素、最能唤起人内心个体认同的文化资源,很多属于江南。进入新时代,江苏坚持把75%以上的一般公共预算支出投入到民生领域,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指向,不断追求更高水平的“民生七有”,让“人人尽说江南好”从理想化为现实。
明道方能定其行,激志方能尽其责。
2025年是“十四五”规划的收官之年。江苏不满足于完成任务,旗帜鲜明提出两个“更好”——锚定“工作中力争实现更好结果 ”,为“十五五”发展奠定更好基础。
“江苏将牢记嘱托,坚持经济社会发展以人的发展为归宿,人的发展以精神文化为内核,努力把江苏底蕴深厚的文脉经络、魅力独具的文明印记、灿若繁星的文化遗存,转变为实干笃行的立身之本、正气之魂、力量之源,在人文与经济的良性互动中为高质量发展创造新动能,扎实稳健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江苏新实践。”江苏省委书记信长星说。